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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3岁的我过得依然像个小公主，父母都有退休金，不用怎么管；结婚十几年的老公对我体贴入微，陪伴左右；11岁的大儿子也很省心，像接送上下学这样的事，我几乎没管过；不到3岁的小儿子由保姆照料，阿姨每天8点准时上门，从床上抱起孩子。我嘛！再赖会儿床，然后懒洋洋地起床吃早饭。阿姨说我有福气，我也觉得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，人家说的中年危机，一点没在我身上发生，但现实很快就来打脸——一通令人哭笑不得的电话让我感受到“上有老”的压力，我也蓦然发现父母真的老了。 那天晚上快十点钟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，是父亲打来的。一接通，父亲就开门见山地问“在手机上咋样定闹钟”——他需要在凌晨四点半喝第二次的清肠药，好为明天的胃肠镜检查做准备。哦！我想起来了，前几天和母亲通电话时，母亲曾提了一嘴，说再过几天，他们俩要去做胃肠镜检查，“年龄大了，各种毛病就出来了，检查一下才放心”。 我总共教了父亲三遍，其实就那么几步，很简单，可父亲就是搞不清“桌面上”“常用工具”这些字眼，反复地问，反复地试，反复地找不到。到后来，老两口开始相互埋怨对方笨，几乎要吵起来，我在电话这头听着既着急又无奈。隔着屏幕，我似乎看到戴着老花镜的俩人头碰头，像是研究什么高科技武器一样，在那戳戳点点。最后为了息事宁人，我给他们支了一招：找邻居里的年轻人帮忙摆弄一下。十几分钟后，我又打过去电话询问，父亲说你别管了，他们去到楼下邻居家，一个10岁的孩子帮他们设置好了闹钟。撂下电话，我想笑，却有点笑不出来。 父亲的检查结果是肠子里发现了两个息肉，良性的。虽无大碍，但看着母亲搀扶着24小时只进些流食，佝偻着身子走出检查室的父亲，我第一次且真切的感觉到他们老了。 人衰老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身体机能的下降。过年的时候，父亲在一次外出采购年货时不小心崴了脚，原以为歇几天就没事了，谁知一个星期也未见好，去医院一看，脚趾骨折了！医生举着X光片对69岁的父亲说：“一般人伤筋动骨还得100天，您这年龄，怎么着也得过了这个夏天……” 今年的夏末，父亲的脚终于好利索了，我也松了口气。这天母亲给我打电话，叫我给她买个大号的洗澡盆。这还不容易，我掏出手机，几下就办妥了，可我当时并没有真正了解母亲的用意。 过了个把月，初秋的一天，母亲又打来电话，这回她有点吞吞吐吐，问我能不能明天陪她去洗澡。原来父亲的意外骨折，让同样年龄且患有严重骨质疏松的母亲陷入了深深的焦虑：走路遛弯、外出买菜，这都可以加小心，可洗澡该怎么办？以前，爱干净的母亲每周都要到公共浴场洗澡，可湿滑的地面加上身边的无人照应，让她决定改在家中沐浴——这才有了那个大号的澡盆，但随着天气转凉，家里的温度条件已达不到，也洗不干净。一番的前思后想，母亲决定向子女求援。 母亲向我保证，什么都不缺，她会准备好双人份的澡巾、毛巾、拖鞋，只要我陪着她去就行。看得出来，母亲还是尽量不想麻烦儿女，她越是不好意思，我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。 第二天，我破天荒早起，扒拉几口饭后，骑上电动车，先回家接上母亲，然后直奔澡堂，一路无话。进到澡堂，母亲便换上自家的防滑拖鞋，拿出小板凳，稳稳坐好，能不走动就不走动，尤其是避开那些积在地上滑溜的洗发水、沐浴液泡沫。看着母亲略塌着腰，迈着企鹅一样外八字的脚步，心中百感交集：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中，母亲可是个要强又利索的女人啊！可如今的衰老和力不从心，让她不得不放低了姿态，不得不向这个她已无力掌控的世界低头服软。 最后母亲要我帮她搓一下后背，我套上澡巾，转到母亲身后，啊！我又见着它了——一颗居于母亲后背中间淡褐色的瘊。43岁的我属猴，记的小时候，就因为这颗瘊，父亲常拿母亲打趣：“你这是要背你闺女一辈子啊！”扭头又戳着我的脑壳说，“你就在你妈背上当一辈子小公主吧……”不知是不是一语成谶：从小到大，他们照顾着我的起居；谈恋爱找对象，他们操心我找了个什么样的人；婚后生孩子，他们帮我带娃，接送上下学…… 几十年的光阴倏忽而过，我已成两个孩子的妈，而他们也老眼昏花，腿脚不再麻利。 他们老了，该我了。 母亲搓过背后要起身冲灰，我忙扶住她的胳膊，哑声说：“妈，慢点儿”，她听出了异样，扭头关切地问：“嗓子怎么了？”我顿了一下，答道：“没事，呛水”。